落魂（八）（就是个鬼故事）
曹操见少年车队俱已远去，料定各士族俱已南迁，即使管辂为仙人，亦不能保其在原地矣，正思是否当往南去寻访奇人。忽闻耳边似有马嘶，曹操以为必是战乱中逃出或前队遗落马匹，然旷野俱为战火所空，只闻马蹄，不见马影。远处渐有黑影自天地交界处溶出，似是一灰黑良驹，毛色绝美，烈日如火，耀此马浑身如沃土点金，那马直奔曹操而来，见曹操而低头驯服。曹操大喜曰：“此乃孤之绝影也！昔折于淯水畔，今复得已！”持剑上马，绝影即刻撒蹄狂奔，曹操纵马南去，贪赶路程，不觉已至一座城池。城池虽有倾塌，主体尚好，然才近此城，便觉阴风呼啸，宛如死城。曹操度其方位，应是洛阳城，忽忆起昔日讨董事，董卓使兵士焚烧宗庙官府，以至于平民屋舍，父亲曹嵩因而慌忙带领家眷出逃，曹操曾得其书信具言其中惊怖。闻近日洛阳为胡兵所围攻破，晋帝西逃被掳杀，怨魂恐是围城时遍地饿殍与屠城后万数死士。
曹操亦知围而后屠乃绝民望，剐人心之策，不仅剐城中被围诸人，亦绝城外围城之人声誉，然围城乃兵法常用绝粮断道之上策，屠城更是立威申戒常法，此胡兵亦懂兵法者也。惟今日城中怨魂阻自己去路，心下不喜，不免怒驱马自魂群中奔驰，不想城中怨魂过多，众魂自马侧努力攀伏曹操左右髀，面颊枯瘦深陷，手指如枯枝将断，马为群魂所驱，竟撞入一座院落之中。绝影生时便通人性，然此时却似疯狂一般，曹操恐其又忆及在张绣营中被重兵围困，被箭熬痛狂奔之惨状，忙安抚马颈。此马却直冲院落中一井而去，似被火烧脊背，欲寻水解渴。颠扑之下，曹操亦从马背上摔入井中，耳边尤闻遥远马嘶。
井底干燥无水，惟不甚阔，且一片漆黑，曹操将剑挂于腰间，四下摸索，忽触到一宽阔硬石，细摸索之，上似有刻字，黑暗中亦不能辨。曹操指尖擦过，似触到零散数字“汉”“太”“荀”，曹操因笑道：“此宅原来是那所旧邸。虽宅邸已变，不想绝影尚还认得此处。”卫献帝迁都许昌后，曹操亦曾派人渐次修复洛阳，然此官邸虽份属荀彧，荀彧却因忙于政事，不过分派少许荀氏族人来此居住。己身只来此小住过数日。“比邺城之邸恩待多矣。”曹操曾戏言。虽则戏言，然言者听着皆无人笑。
不想今日反而误入此处，此石碑之后将有水道可出否？觉石碑尚显宽松，曹操努力推之，不想用力过猛，石碑倾倒之时，己身亦随之向前倒去。
眼前魆黑，惟有数点亮光，曹操自地上爬起，周身皆染尘土，此处似非水道，而似一院落。回身而观，身后石碑枯井皆不见矣。
“莫非又入幻境中耶？”曹操尚在疑惑中，忽觉一亮光靠近，接着便是一冰冷柔软之手触面，忙挥手打落，转步欲离开。
“君得非陈太丘公所言梁上君子耶？”曹操闻此言，忙回头看，竟是一髫龄小童。
小童持一陶镫照己，面目映灯，如玉山耀人，目光澄澈，似晴光流彩。曹操见之大骇，竟与那博山炉灵一般形容，心生薄怒，叱之曰：“尔所言材品若魏王之人或能救之，而我今日不过一荒野孤魂，诸将不存，鬼序不明，谈何救之！不必为此幻境相逼矣！”
小童面露惊疑，但凭曹操嗔怒，却伫立原地，不劝不辩亦不逃，安如河川，不可震动。侯曹操语毕，然后方言：“吾不知君所言救之为何事也？此处属颍川荀氏，君擅入而不告，是为邪伪无法，被诘出言悖怒，是为轻行无礼，观君眉目有威仪，然举动非君子所宜为也。”
曹操闻得此语，虽心下有所猜测，然不敢轻易断言，权且作揖赔罪，见小童面色稍有和缓，乃蹲身熟视之，道：“我腰中有剑，童子如何不惧我？”便半抽出倚天剑恫吓之。
小童面不改色，更近前抚剑道：“此剑明洁如水精，有刃而不害无罪之人，惟能四照明空。”
又直视曹操之目曰：“君之眸中无杀气，定非贼人；君若乃贼子，吾仅一小童，杀吾必惊动周遭，欲自此逃出，不如挟我以行。”
曹操心下了然，欣然大笑，俯身将小童抱起，一手仗剑，一手托住小童腰肢。曹操因问道：“适才如何不呼喊求救，此处必非荀氏本宅，小童莫非嬉闹游戏至此？”
忽闻远处有数声呼唤“彧叔”“五弟”，曹操因询问此乃何人，小童道：“此必是家兄与攸侄等人前来寻我，君自前路转弯避之，东边庭院亦有出口。”
曹操问是何故：“莫非恐吾伤他等性命，存心相护？或是这几人善习剑法，恐我不能相抗？”
小童抿嘴道：“攸侄虽习剑法，然必不是君对手。但彼见我被挟持，安危莫测，情急之下或以剑挑之，君激怒于心，必加戕害，如此惊动他人，君徒伤性命。”
“莫以此言激吾，吾最恨此言。”曹操似是忆起往事，作势诈松开手，小童身形瞬间紧绷，忙双手攀曹操之颈，不觉陶镫坠地， 唯一一丝光亮化为乌有。曹操觉幼小身躯僵直，玉雪面容纯如雪色，知其内心恐惧，心头一软，谁知一柄短刃竟逼于己之颈上。曹操力大，攥紧细巧手腕，小童便挣扎不已，几用全身力气扑打，惟手中短刃不松分毫：“速速放手，吾会守信送君离开此地，必不告知他人，家兄与攸侄亦会保密！”
曹操几时见过此人如此形貌，已料定其少年时亦是从容小君子，不料亦有如此挣扎时刻，念其尚是年幼，不敢用力过猛，只得放其下地。
暗中一少年孤身而出，映于月光下，宛如剑光之影，小童惊呼“攸侄”，曹操才知这即是年少时的谋主公达。
荀攸见此处情状，暗中按剑上前，正欲开口询问，猛见曹操形容，眉头一紧，忽闭口不言，而拉荀彧至身旁。荀攸低头问：“彧叔自何处遇见此人？”荀彧略为言之，荀攸便转身，微一施礼道：“公乃曹操孟德也，荀公达有礼。”
(半个小大荀，一整个小荀来了（好别扭的话）。话说大荀在洛阳有房子，到底住过没有也不知道，这里就不用太在意了，重要的是特别喜欢曹大被鬼魂惊吓的情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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