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界羽

不拆不逆,晚期洁癖。

落魂(三)(大概是个鬼故事)

“曹将军勿忧,且随吾来。”言毕,覆上的是一只手,薄寒如凉秋,还犹不失熨贴。
足声持稳,鸣玉将将,魏王浑若失魂,且随来人前行,不知是生死境地,再入目便是军帐数营,兵士往来,帐前旌旗猎猎,大书“袁”字。此刻内心慌乱之情又被置换,浑是前情中一番愤恨不齿。
此便是初平元年盟会酸枣,百般言劝群雄无果,己身亲率兵士西进追击董贼,不料兵败汴水,被迫回军。甫一进帐,便见到众人置酒高乐,浑然不管前敌战情。
“董贼此时西去未远,且新挫我军,气焰嚣张,又仗自有良将,谅吾等必不致追来。诸公若能分兵西进武关,围困董贼,机不可失,如何有疑?”
然无论是守成皋制险,还是军丹、析震三辅,计皆不为所用。
“董贼势大,如何迎其锋芒?不如权避一时。且曹将军损兵折将,正宜稍歇,诛董贼容当后议。”
曹操不料孤身追敌失败,再回盟献计,反遭众人推诿。怒而辞去,只有旧友袁绍张邈等好言温劝,却也怨他过于莽撞。
贪图私利,失却战机,昔日战友原不过是一群不堪共语之辈。
涂血战衣,僵立帐外,身后不过残卒数员,余人皆是冷观。
自大兴义旗以来,曹操解劝袁绍、张邈不和,联络诸路盟军,不料今日只得这群竖子欢歌饮宴,以诸贼由头彼此试探,按兵不动,只愿他人败损,随后渔翁得利。
“联盟已败,苦劝无果,将军何执着于此?何不离此,另图良策?”又是那执手之人,虽候于帐外,然曹操甫一出帐,便上前相迎。
是了,此人该是颍川荀文若,自己也是久已闻此君大名,此次他随袁绍军在此,亦有献策。自己曾数次为本初与自己思虑相合之处而惊叹,不料皆出于暗中之人。
不过本初以上宾礼他,荀家亲族多有依附于此的,曹操虽有心招募,亦知不易。且袁绍视此人甚高,珍敛秘藏,自己也不过仓促中得会一面,二人尚算不得熟悉。
不过此语深得己心,再搅此浑水潭也无益,曹操转身唤马,来去心境不同,纵使旧友虚留,亦不可再顾忌更多。
“操数蒙先生教诲,只恐此去,再难相见。”释去了刚出帐的愤慨,此刻曹操已心平稍许,然仍不免叹道。
隔了这么久,灵魂已苍老的魏王忽然觉得眼前握着手的曹操是如此陌生。暮年拥有众多贤才的自己或许都快忘了当年求才若渴之时,能放低的每个姿态和不会放低的执着。
不过,还不是这最初的时刻。
又是鸣玉声,君子以此节度,怕是那人略错了脚下一步吧。
“未知将军有何打算。”
“扬州刺史陈温与我有旧,正欲前往募兵。”此时,小校牵过马来,那马一个劲地蹭到身前来,虽非后来的大宛良马绝影,亦是一匹良驹了。曹操攥紧了马鞭,那分心底的虚力忽而随着这动作紧绷了起来,“待休养生息,随后再诛董贼!”
这浮着谦恭疏离的脸上忽而有了异样的神色,低眉细思,年轻的君子转瞬便毫不犹豫:“将军若离去,彧愿同行。”
掷地有声未必莽汉豪语,数字清朗亦让此刻的曹操身为感喟,不由得握紧了那只毫不犹豫覆上来的手。
此时他与自己却都正风华正茂,轻服依旧端肃,纵是面上透着几分惋惜疲倦,却仍难掩那目中光华。
呵!谁想此时,又得让他重温此刻的惊讶,自己于兵败之时尚能收获的礼敬甚至追随
而荀文若……曹操已经无法思考他的所为,或者他根本不需要思考,因为这大概是自己最简单的诚恳招徕的第一位贤人。自己虚弱之时,不妨示强以立志,正如后来声势浩大,自己对贤人的自谦以动情。
颍川荀文若,不知许邵之评因何而生?久思无计,或许正因知之甚少。
追出帐来的本初愤恨地拔剑,任谁也不会允许一个恩待了许久的名士就这样离去,然而荀文若又岂是畏死的呢?
众谋士连忙劝阻,杀荀彧事小,只怕寒了人心。袁绍原就色厉内荏,数言便不得不悻悻摁下怒火,且随他们去。
而曹操理所当然地拉着荀彧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出营地,虽然身后并无太多从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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